第029章
莺莺传 by 姀锡
2024-10-16 20:38
大公?子?
好罢, 原本大公?子不在柳莺莺的考虑范围之内,她有这个自知之明,从未考虑过要一口气吃成个死胖子。
然而眼下, 沈家的儿郎们?不知何故, 竟隐隐像是在有意避着她似的,这是自十二岁起, 自她日渐长开后, 几乎从来不曾遇到过的状况。
分明,三?月初一那日,在老夫人院子里初遇到那几位前来参拜的公子们?时, 大家看到她的表现和目光,对于柳莺莺来说才算是常态才是。
后面不知为何, 竟画风突变。
柳莺莺甚至想过,莫不是她近来频频寻沈家公?子们?探路的缘故, 在那些公?子堆里传开了, 继而传出了些对她不好的影响,从而导致大家对她退避三?舍?
毕竟, 沈家的郎君们?都在沈家设办的书院念书, 日日扎堆厮混在一块,倘若互通有无,也不是没?这个可能。
可是,她初来乍到,除了那日与沈六公?子寻簪一事, 从来不算行径出格。
何况, 在她问路的头一遭起, 遇到沈家五公?子和七公?子那日,便隐隐有这些苗头了, 那可是她头一遭问路了,又从何互通有无起?
于是,去往月湖采摘桑叶的路上,柳莺莺旁敲侧击,隐隐朝着?十岁的沈月灵打探了一遭,隐晦道:“方才咱们?来的路上遇到的那位是六房的那位小公?子罢,缘何见?了咱们?便跟老鼠见?了猫似的,躲得飞快。”
顿了顿,又隐隐打趣般的苦恼笑着?道:“说起来,来了沈家这大半个月,与沈家几位姑娘们?倒是相交甚欢,就是不知为何,总觉得每回遇到府中?的几位郎君们?,一个个奇怪的紧,只觉得隐隐像是在躲着?我走似的,这事儿我与旁人都不敢提及,只以为是自己?多想了,是自己?的错觉,又隐隐有些担心着?莫不是我哪儿做错了不曾,惹了大家的嫌弃,就是一时忧心不知错在了何处,想要改正都一时无从改起——”
柳莺莺叹了口气,神?色与方才沈月灵看到死了的那几个蚕宝宝那般一模一样,一样的苦恼。
沈月灵听了,清亮的眼珠子转了转,良久良久,方一鸣惊人道:“莺儿姐姐,不是你的错觉,府中?的哥哥们?确实是在避着?你——”
沈月灵冷不丁吐出一番豪言。
却听得柳莺莺神?色一愣。
只见?柳莺莺一脸错愕地看着?沈月灵,正要开口,却还没?来及说话之际,只见?沈月灵立马又道:“不过不是莺儿姐姐你的缘故,定是祖母告戒了几位哥哥们?,要以学业为重,当然,也并非祖母争对莺儿姐姐,就连表姐在府中?常住时,祖母亦是这般叮嘱告诫几位哥哥们?的,从不允许几位哥哥们?靠近表姐太多——”
沈月灵如说说来。
却听得柳莺莺心头一跳,道:“灵儿可知,这是何故?”又道:“表姐指的是西凉那位表姑娘么?”
沈月灵小鸡啄米般的直点头道:“正是。”
顿了顿,只盈盈笑道:“一来定是莺儿姐姐同表姐都生得太美的缘故,祖母怕哥哥们?分了心,祖母严苛,对低下几位哥哥们?管束得极为严厉!”
“这二来么,沈家重文?,极为看重几位兄长们?的学业,如今沈家的祠堂里头共挂着?一百多枚匾额了,只有中?了秀才的沈家儿郎才有资格进入沈家的宗祠祠堂,只有中?了举子的儿郎,才会享有镌刻一份自己?名讳的匾额的权利,名讳才有资格摆在祠堂门?前的牌匾上,得以流芳百世,而中?了进士以及状元榜眼探花的,更是享有由沈家出资镌刻建造的石像,每年由沈家数千儿郎子嗣参拜和祭拜,永生永世受沈家香火供奉,故而沈家重文?的程度已是到了举世震惊的地步,偏沈家门?阀庞大,其下子嗣繁茂,哥哥们?之间的竞争尤为激烈,若要想在沈家数十乃至数百个儿郎中?出头绝非易事,故而即便祖母不曾叮嘱,如今哥哥们?也定是会一心都扑在了学业上的,不过这样的情况并非年年月月如此,想来到四月府试过后,方能松上一口气——”
沈月灵夸夸其谈着?。
不过十岁的小娘子,竟对整个沈家的基业如数家珍。
却也听得柳莺莺心头微震。
她在元陵城待过五年,旁的不知,对这书生却是甚为了解的,元陵城民风开放,文?人墨客众多,乃天下学子之重地,却也不见?重视到这个地步,可见?沈家能光耀数百年,成为四大家族之首,是有一定道理的。
也是听了沈月灵这番话后,这才悄然醒悟过来,怪道这些日子所有人对她避之不及,原来竟还有着?这么深刻的缘故在里头,原来竟是自己?日日虔诚拜佛,却不想竟是拜错佛了,怪道所求从不灵验。
也看来定是她那日走后,老夫人在诸位公?子郎君们?“告诫”过一遭了罢。
这该怎么办呢?
原来府中?的公?子们?要考试,得要等到四月府试过了,沈家的儿郎们?兴许才能抽出空闲来,而四月一过马上便要到五月了,三?月之期也快要到了,柳莺莺却压根等不到那个时候了。
该怎么办呢?
这时,一个名讳毫无征兆的跳进了柳莺莺的脑海。
放眼整个沈家,适龄的,如今仿佛唯有那位刚刚游学回来不久的沈家大公?子沈琅呢?
一个从未曾进入过柳莺莺视野中?的人。
只是,虽还未见?过其人,却从今日沈月灵这副战战兢兢、鬼鬼祟祟的姿态中?,以及那日沈家那混世小魔王的表现中?窥探出几分关于那位大公?子的内情了。
似乎,并非……个善茬。
整个沈家所有人对那位沈家大公?子全都讳莫如深,整个沈家所有小辈对他战战兢兢,甚至直言,比鬼都可怕?
抛开一切身份和地位,这是她能招惹得了的吗?
还有,那日“捉奸”她与沈家六公?子的人,会不会有是这位大公?子的可能?
柳莺莺一时心猿意马,百抓挠心,却又有些……不敢造次,然而月圆之夜的痛苦和煎熬依然还历历在目。
就在柳莺莺思绪烦杂之际,这时,月湖到了。
绕过月湖畔,绕过桃花林,沈月灵竟一路鬼鬼祟祟领着?柳莺莺来到了那日她崴脚后恰好歇息的假山处,再?从嶙峋假山上七绕八绕了去,便见?又来到了一处桃花林,二人鬼鬼祟祟的穿过桃花林,不久,便见?远处出现了一方院落,于一片竹林之中?,幽静又雅致。
竹林的西侧,依稀可见?一小片桑树林和殷桃林,与这片清雅的院子极为不搭。
正当柳莺莺诧异之际,只见?沈月灵这时压低了声音道:“大哥原先养了一些鸟类禽类,爱吃野果?,便种了这片桑树林,他不喜欢外人打扰,故而我每回来都没?敢带婢女过来,每回来,就跟做贼似的,胆战心惊的紧——”
沈月灵捂着?胸口压低了声音小声说着?。
说着?,偷偷摸摸熟门?熟路的领着?柳莺莺绕到了竹林后便如何都不走了,一时可怜兮兮眼巴巴的看向柳莺莺道:“莺儿姐姐,你瞧,我的两个腿肚子一直在哆嗦,怕是……怕是如何都走不动路了。”
又苦兮兮道:“原先大哥不在府里时,我来了都害怕,如今他回来了,一想到他可能就在这院子里,我……我怕——”
沈月灵一脸十分没?骨气的看着?柳莺莺。
柳莺莺自然一目了然的看清楚了她的意图。
顿时一脸懵然。
感情这位沈家十四姑娘不是带她来采桑叶的,竟是怂恿她来偷桑叶的?
而且,还怂恿她一人去偷?
柳莺莺眼前瞬间三?条黑线划过。
这样好么?
她是来沈家做客的?可不是来偷东西的?
柳莺莺便是昔日沦落到妓院那等地步,都不曾偷拿过任何东西,不曾想,竟被这么个十岁的小丫头片子连哄带骗的给哄了来?
柳莺莺一时无语凝噎,又一时啼笑皆非,然而一抬眼,见?沈月灵可怜巴巴的扯着?她的衣袖摇啊摇,摇啊摇,顿时是又好气又好笑了起来。
一时,抬眼朝着?那片寂静的桑树林看了去,半晌,抬手?用?力的点了点沈月灵的额头,道:“看一会儿回去怎么收拾你。”
沈月灵听出了她话中?的松懈,立马高兴的摇晃着?柳莺莺的袖子道:“莺姐姐,你真?好,你是除了娘亲外对我最好的人了,往后你便是我亲姐姐。”
说罢,便飞快将手?中?的小篮子悉数奉上。
看着?溜须拍马一脸臭屁的沈月灵,柳莺莺瞬间翻了个白眼,最终将人恶狠狠地瞪上了一眼,这才接过篮子朝着?那片桑树林走了去。
来都来了,还能怎么着??
难道空手?而归?
柳莺莺淡定入林,举起剪子将桑叶一片一片剪下放入挎在臂弯上的小篮子里。
不就是剪几片桑树叶么?被发现了又如何?
便是被发现了,她倒要看看,那个沈家大公?子究竟是长了三?头六臂,还是生了张血盆大口?
究竟是怎么个比鬼还要可怕法的?
话说柳莺莺挎着?篮子,轻盈的在树林间穿行,一口气剪了大半篮子,整个玉清院静悄悄的,没?有一丝声响,像是无人居住的荒废院子似的,竟比她们?住的那沁芳院还要寂静些。
起先,柳莺莺还没?有发现任何异样,直到不多时,忽而发现这院子里竟静得有些诡异,奇奇怪怪的,连个风声都没?有,许是天色尚早,猛地一抬眼看去,远处竹林间,太阳被挡,仿佛弥漫着?一团淡淡的雾气。
就在这片诡异又死寂的树林间,柳莺莺莫名觉得后背一凉,仿佛一双眼睛在远处幽幽地盯着?她看着?。
她心头骤然一紧,不多时,只提着?篮子缓缓转身,赫然只见?淡淡的薄雾林中?,一只雪白的狼狗正悄无声息的站在那儿,定定地盯着?她看着?。
看到远处林间竟突如其来冒出来的一只狼狗,柳莺莺先是立马捂住胸口吓了一大跳。
这玉清院竟还养了狗?
方才没?听到沈月灵提及啊!
柳莺莺倒是不怎么怕狗,大抵是狗也是懂得美丑的,柳莺莺并不曾被狗咬过,可是护院的恶犬最是凶恶,柳莺莺自然有些惶恐害怕,心一瞬间都提到了嗓子眼了,不过许是远处那只狗生得实在太过漂亮,倒是一时令人忽略了它的凶恶和狠厉。
只见?它生了一身银白色的毛发,毛发浓密肥沃又顺滑,细密而柔美,柳莺莺从未见?过那样雪白漂亮的皮毛,有种见?一眼便下意思的想要抬手?抚摸一把的冲动。
又见?它浑身上下都是雪白的,唯有鼻子和一双眼是黑色的,漆黑犀利,透着?股子狼狗特有的凶性和凶猛。
这是只狼狗,定也是狼狗中?最漂亮的那只。
许是美的太过高贵高雅,美得太过惺惺相惜,以至于让柳莺莺不过紧张了片刻功夫,便见?她很快放松了下来,一时蹲下身子,朝着?那只狼狗轻声的招呼浅笑道:“小白,来,过来,让我摸摸,不许咬我哦——”
柳莺莺认为人类释放的善意它定能懂得接受的。
狗,是最聪明的动物。
然而,就在柳莺莺一边温柔逗弄,一边要糊弄了它后试图偷偷挪步绕走之际,这时,忽而听到远处传来一声急促的男子声音,透着?股子难得一见?的紧张慌张道:“快,公?子的雪狼挣脱笼子了,快去搜捕,莫要让他入府伤人——”
而听到远处这道喧哗声的那一瞬间,猛地看向对面小白的那一刻,柳莺莺双眼骤然一缩,浑身的汗毛全部直直立了起来。
什么?
狼?
狼!